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虎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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虎穴

十個月前,東南亞,金三角地區。

寨卡用枯瘦的雙手拈起一把小銀勺,在一張錫紙片片上盛了些白色粉末,又放在桌邊的小碳爐上烤了烤。雖然現在早已誕生許多新式的更刺激的吸食方式,但他仍執著於這種“享用”過程,就像在進行一種古老的儀式。

待到一縷奇異的香氣飄出,寨卡便將錫紙拿回來放到鼻子下,深吸一口,良久未將氣吐出來。他神色饜足,臉上皺巴巴的老皮硬是舒展出一個享受的表情。

半小時後,寨卡方從近乎“飄飄欲仙”的狀態中回落到現實裏,也終於將老沈犀利的目光落在了小桌對面的年輕人身上。

寨卡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這年輕人上下打量了數遍,然後露出一口黃牙,“慈祥”地笑道:“孩子,歡迎回家。”

說罷便將桌面上的銀勺和剩餘的白色粉末和推到年輕人面前,見對方沒反應,便又笑著拿出一支自己從不屑於使用的註射器,放到桌面上。

空氣都仿佛凝固了,和屋外粘膩潮濕的雨林一樣讓人窒息。

年輕人盯著寨卡黝黑蒼老的面孔,目光裏藏著更甚於後者的瘋狂。他沒有動銀勺和註射器,而是隨手撚起一撮,送到鼻子下,仰頭吸了進去。

年輕人冰冷的表情逐漸出現裂痕,那是毒品的作用慢慢傳至全身,骨骼肌不受控制地細細戰栗,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幾乎要吞噬掉靈魂裏最後一絲清明。

寨卡笑得更加“慈祥”了,那滿口黃牙就好像養了十幾年的垢一樣,令人……作嘔。

寨卡的目光意味不明,他繼續道:“當年你父親和我是過命的交情,如果沒有他我早該在二十年前就死在老毒王洛德的手下,雖說一別十年,但你在我這兒,還是分量很重的……”

年輕人不知是如何這麽快緩過勁來,看起來就像慣會吸毒的一樣,他的臉色比方才又蒼白了幾分,他緊盯著寨卡的雙眼。

寨卡自顧自地說道:“翎,以後在我的地盤,你就是……用中國話怎麽說來著?……哦對,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,帕米河東一線的罌粟花田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,我的西貢送給你做副手怎麽樣?高興麽?”

金翎垂眸點頭,心裏雖然幾欲作嘔,但面上卻不露破綻。

回到房間後,他仔細將所有角落檢查了一遍,沒有監視監聽裝置。他脫下外套放在床架上,從被攥得皺巴巴的口袋裏掏出一顆圓潤剔透的琥珀,上面鉆了個小孔,一條細細的銀鏈穿過,銀鏈輕輕搭在他削瘦修長的手指上,說不清的冰冷。

琥珀裏面裝著類似草葉的東西,已經看不太出原本的形狀和顏色了,若不是封嵌在琥珀裏,大概是很快就會腐爛掉的……剛才,要不是緊緊攥著這枚琥珀,只怕他沒那麽容易從毒品蝕骨的作用中挺過來。

就在這時,門簾被掀起,一個打扮濃艷的亞裔女孩走了進來,她身材很好,穿得也極為暴露,走路更是一步三扭、顧盼生情——正是西貢。

……

十個月後,長林中學,高二(1)班。

“請大家翻開選修3-5,接下來我們將進入到量子物理的學習。有道是,一入量子深似海,從此牛頓是路人……”物理老師方海深正在講臺上滔滔不絕,對於自己即將收獲“海參哥”這個綽號一無所知。

坐在臺下的孟夏艱難地握筆寫筆記,他雙手纏著厚厚的紗布,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色似乎要從中滲出來。

他上周末隨便找了家拳館,進去就對前臺小姐姐說:“你好,我想挑戰總教練。”

要不是他真的行為舉止格外講禮貌,這架勢真像是來踢館的。

接下來就是持續了近一個下午的回合大戰,孟夏無數次被對手打倒,也無數打倒對方,二人打得簡直是天昏地暗,縱然有拳套的保護,雙手的皮膚畢竟不是鋼鐵做的,幾乎被磨得血肉模糊。

下課鈴響,孟夏將手裏的筆記本收進抽屜,瞥了一眼身旁的座位,空無一人——他跟班頭徐櫻申請了單座,理由是想專心學習,備戰高考,班頭同意了。學神想要更上一層樓,學校自然是樂意的。

林華走過來戳了戳孟夏:“孟神,咱們籃球隊的訓練你還來得了嗎?你的手……”

孟夏微笑道:“不礙事的,馬上就打比賽了,去年你們3班敗給我們,今年我還一個冠軍給你。”

景秀聞言湊了過來:“那排球隊呢?你還忙得過來嗎?”

孟夏擡起被紗布裹成粽子的手,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景秀的腦袋,答道:“開玩笑,你哥是誰?還有我搞不定的事嗎?”

景秀撇撇嘴:“行了行了,窮得瑟,我看你啊,遲早有一天把自己折騰死。”

孟夏:“怎麽?你以前難道不是一天到晚球場混完拳館混,還學會教訓我了,沒大沒小。”

景秀:“……得,就你這樣總把別人的關心拿去餵狗吃,再過十年脫不脫得了單都是問題。”

孟夏禮貌地微笑道:“借你吉言。”

……

那天傍晚,景秀約了林華在明理湖畔見面,兩人沿著環湖小路慢慢走著,走到白樺林前才停下。

已過了春分,垂在湖面的楊柳枝冒出嫩芽,水面上倒映著天邊雲霞,白樺林也泛起新綠,鳥雀正忙於銜枝築巢,林間不時有細細簌簌的動靜。

景秀沈默了很久,久到林華都開始在褲腿上擦手心的汗,方才側臉看向對方。

“你到底喜歡我什麽?”景秀問得直截了當,她向來不喜歡九曲十八彎的溝通方式。

“我……我也說不清楚具體喜歡你什麽地方,我就是單純地喜歡你這麽個人,喜歡你的一切……”

景秀卻驀地打斷他:“你不會喜歡我的一切的,尤其是我的過去,這是邁不過的坎。”

林華不明所以,下意識地問道:“你的過去怎麽了?”

然而景秀卻並沒有立即回答,而是摸了摸右手小指上的戒指,銀質的戒指泛著沈冷的光,木槿花紋如出水般清雅。

尾戒,象征獨立,單身,孤獨,還有……忘記過去。

可是過去,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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